谁是当今中国最著名的大学校长？这就像当今谁是国学大师或谁是学术大师的问题一样，还真不容易回答。

　　那么，还是让我们来看看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大学校长。因为经过时间的检验，能够客观评价，比较不会引起争议。

　　依我看，中国古代最著名的私立大学校长是孔子，最著名的国立大学校长是韩愈；中国最著名的近现代大学校长是蔡元培。

　　孔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私立大学校长。他生活在春秋时代，以前中国的高等教育是“学在官府”，从孔子开始才有私人办学。他办学是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并重，或者说是公平与效率并重。一方面孔子主张有教无类，涉及的也就是教育的公平问题；另一方面，他又不忘向学生收取束脩，也就是有关办学效率的问题。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呢？因为他自称：“自行束脩以上，吾未尝无诲焉。”反过来也就是说，如果没有交纳肉干、执弟子礼，孔子就不一定会去教他了。孔夫子他老人家深知，在办学方面，束脩不是万能的，但没有束脩却是万万不能的。在没有政府拨款的情况下，私立大学当然要收取一定的学费，否则无法持续办学。

　　或许有人会说，孔子虽然有三千弟子，其中有得意门生“七十二贤人”，但并不是同一时期的，而是他一生中教过的学生，同一时间跟他学习的人，往往也就是十多个或几十个，怎么能称之为大学呢？中国古代的学府能叫大学吗？

　　不错，孔子办的私立大学规模是不大，然而也可以称之为大学。世界上许多著名大学，刚建立时规模都很小，连哈佛大学初创时也只有教师一人、学生四人。可惜的是，中国古代许多著名学府都因战乱、社会和政治动荡，以及教育不独立，没能够连续地办下来。至于说孔子办的学校能否称为大学，这有一个破除欧洲中心论的问题。我认为，只要是进行当时历史条件下高深文化知识的教育、学生是青年或成年人，就应属于高等教育。从《论语》等书的记载来看，孔子与学生讨论的都是在识字启蒙之后的人生和社会的重要问题，当然属于大学阶段的教育。那么，还有哪位私立大学校长比孔子更出名呢？

　　韩愈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国立大学校长。他经过四次科举考试终于进士出身后，又经过三次铨选考试（相当于现在的公务员考试）的失败，好不容易才在幕府中谋得一份差事。后来，韩愈在国子监中的四门学当博士，也就是唐代大学教授，并逐渐升到层次较高的国子学博士。他勤于传道、授业、解惑，在著名的《进学解》一文开头就说：“国子先生晨入太学，招诸生立于馆下，诲之曰：‘业精于勤荒于嬉，行成于思毁于随。’”

　　但提倡文以载道的韩愈对当时大学教师的待遇却抱怨说：“三年博士，冗不见治。命与仇谋，取败几时！冬暖而儿号寒，年丰而妻啼饥。”也就是说，韩愈当了三年的大学教授，没有得到提拔。虽然是暖冬，但儿子还喊寒冷，丰收之年太太还叫饿。后来韩愈出任国子监祭酒，相当于教育部部长兼中央国立大学校长的职位。当时也是官本位体制，他还希望能调动到更有实权的部门去工作。韩愈当大学校长时间并不长，前后只有两年，但由于他在中国历史上太出名，且留下了《师说》、《进学解》等古代最著名的高等教育论文，因而成为古代最著名的国立大学校长。

　　被称之为学界泰斗、人世楷模的蔡元培，则是中国近现代最著名的大学校长。同样是通过考上进士起家的蔡元培，却因为时代的变迁，与古代科举精英的命运大不相同。他在民国元年（1912年）当过教育总长。1917年1月开始担任北京大学校长一职。执掌北大期间，蔡元培提出著名的“兼容并包，思想自由”的思想，实行了一系列的改革，使北大从一所培养官僚的学校变成以学术为中心的真正的大学。

　　蔡元培当北大校长前后不过十年，实际上在校时间不足五年，其间却曾七辞北大校长。他或因反对张勋拥宣统废帝复辟，或因劝说学生不成及挽救被捕学生，或因不愿做不自由的大学校长等原因提出辞职，结果多因总统或师生的挽留而辞职未成。蔡元培于1923年1月第六次提出辞职是由于“罗文干案”。曾在北大任教、当时担任财政总长的罗文干被控贪污受贿而遭逮捕，司法机关因为查无证据宣布无罪释放罗文干，新任教育总长彭允彝却在内阁会议上提案将罗文干再抓起来。蔡元培了解罗文干的为人，知其冤枉，为抗议北洋政府的这种做法，蔡元培愤然提出辞职，结果时任教育总长彭允彝因为蔡元培的辞职而下台。请问，在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史上，还有比蔡元培更牛的大学校长吗？

刘海峰：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院长、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学科评议组成员、教育部全国高等学校设置评议委员会专家。

摘自《中国教育报》2009年11月23日第5版